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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不敢见的人

小小的坎水营,居之定所者不过几万,却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这里不单有着市井小民的安宁,也有寻花问柳的快活,有老骥伏枥般的英雄气息,更有不让须眉男子的巾帼豪杰,他们苟存于这座营寨之中,却各自心系着这里的安危存亡,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能有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哪怕方寸之地,也值得为其付出生命。

这个半兵半民的营寨,几乎人人都能提枪上马战胡虏,下马营生讨活路。

男女亦如此,就连这个边陲小城寨,处于北卫军伍与柔然铁骑首当其冲的狭缝之间,竟还有烟花女子,她们也都有不堕青云之志,更何况大老爷们,平日里他们跟普通百姓无疑,贴近的就是各自的生活。

届时有一位牛高马大,膀大腰粗的悍妇正冲着黄花楼撒泼耍横,口中污言秽语更是不堪入耳,原本没什么稀奇,这种事无论发生在热闹喧哗的京城洛阳还是在烟雨江南都屡见不鲜,可惜一副怒目金刚的尊容,比寻常五大三粗的男人还要像男人,就连李亘这些一身兵戎的行伍在她面前都要显得单薄,虽李亘十七八岁从戎,可以前对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如同历历在目,如数家珍就反感,厌恶这种一遇到朝三暮四就胡搅蛮缠的悍妇,对于旁人假如多嘴一句,换来的必然是迁怒于人,气焰更为嚣张,似乎世间男子皆是负心薄幸的直娘贼,可以说幼时阴影根深蒂固,恨不得避而远之。

沈奇这个副标长,年少时度过几年私塾,也算是圣贤门生,秉持儒教的三纲五常,讲究什么相夫教子,更是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自己一生的追寻,自然也不会去当什么劳什子明察秋毫的清官,更不会做那个贪官污吏身边的主簿,遇到这般情况,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母老虎”,“河东狮”的敬畏,自然不敢轻易去触碰霉头,稍微处置不当就会惹祸上身。

那位悍妇声若洪钟,不单整个营寨都能听见,就连鸟鼠山也听得一清二楚,口沫横飞,声情并茂,可惜无人敢出来主持公道,谁也不能为她鸣不平,就连被她臭骂对象,矛头直指整个黄花楼也是关门闭户,她们的老鸨子算是什么风浪都见识过,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唯独这座营寨的母老虎,只敢避而不见为上。

“张老三你这个缩头乌龟,有种的给老娘滚出来,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躲在女人的被窝里,不怕天下人耻笑?真把老娘当成母夜叉了吗?老娘几时这么蛮横无理,你也不想想当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当年你一穷二白,要不是我可怜你这个无用的软蛋,只怕你早就饿死街头。”

“我爹娘可是这坎水营方圆十里之内出了名的先锋伉俪,要不是年轻时积年累月地战事,使得他二老没有子嗣传宗接代,只生了我们四姊妹,一心想纳婿传承衣钵,从小到大我们也都不服气,自幼骑马射箭,骨子里天生就有种女子不让须眉的志气,以至于我们个个都女生男相,心里都清楚爹娘的心酸与缺憾,所以我们姐妹个个都很争气,比男子都用功,即使上了沙场更是不要命,所以我们也是远近闻名的女将,就连大将军都曾佩服我们一家……”

这位妇人要说不是将门虎女,那谁还更像?

沈奇还以为她除了身材魁梧如男外,其实没半点将门之后的修养与矜持,哪像市井泼妇一样自曝家事,有辱门楣,不过这是她的家事,旁人无权指手画脚,她声音高,嗓门大外,还真听不到诋毁旁人的言辞,就连黄花楼的半句坏话未曾讲过,心底倒有些理解和恻隐她的遭遇,更佩服她的气度。

李亘只想早些见到这里的知事,完全不被世俗所扰,何况从小到大经历过了,见怪不怪,每当想起就忍不住气恨上头,认为天底下的妇人都是一样,圣人曾言:唯妇人小人难养也。算是断章取义,一旦不顾什么修养,颜面,什么都豁得出去,就是皇帝老子也招架不住。

想想此时某些人在将军府见到家中的母老虎,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可笑又可恨模样,心里既好笑又好气。若不是身旁无人跟随,这才注意到沈奇竟被这一幕完全吸引过去,这才犹豫地扭头回来,对旁人的事漠不关心,异常恬淡无情,冷冷地催促一句:“我们可是来例行公务可不是来瞧热闹,解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夫妻之间别扭而已,皆是俗气!”

沈奇听得入神,不禁会心一笑,他倒是喜闻乐见起来,并未听到李亘在旁的诋毁,继续注视着眼前这位看似彪悍内心柔弱的妇人。

李亘自认识身边这位副标长眼高于顶的读书人,从不会为这些凡尘俗世抬抬眼皮,那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卷气息今日竟也关心市井生活,开始关注民生疾苦?

好事啊,还以为他除了满腹经纶外就剩下一心报国了,根本无暇理会这等乡野间的鸡毛蒜皮,忍不住问道:“先生难不成想要当一次和事老,管一管闲事?几时我们的沈大先生也会为俗气的人和事感兴趣了?”

沈奇摇首一笑,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这人啊还真是不一而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从未见他除了军政大事之外竟对其他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专注的,只听他缓缓耐心地说道:“并非你看到的表面,这妇人虽说气势汹汹,盛气凌人,加上身形彪悍,毕竟她天生异相,加之从小跟我们北卫男儿一样上阵杀敌,在寻常人眼里丑了些,不过人不能只贪恋表象的美貌,有的人美在外表,心如蛇蝎;有的人美在内里,越看越……”

李亘忍不住好笑,还头一次听沈奇这人嘴里正儿八经夸过一个人,自己也不懂什么美丑,更没有他那独有造诣的大局和辩论,自然不懂什么情情爱爱,或许是还真未遇到命中注定的哪个人吧,刻板地道:“哟?先生给我说这些也不懂,我只看到一个妇人堵在青楼门口,吓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多情的爷们都不敢出来,这份气势,还真是一妇当关,万夫莫开。”

跟在其后的另一个骑曹笑骂道:“沈先生吧是三月不知肉滋味,见到母猪都觉得有滋有味;我们的副尉大人吧,根本就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我们兄弟们可是闻到香气了,骨头酥了,腿也麻了,神智更是恍恍惚惚,恨不得下马去骑马!”

“哈哈哈,童子贡你不是真跟我们的副尉一样是个童子功吧?不过你裆下的玩意是不是鼓鼓囊囊,闻到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就丢了魂似的,你也得问问我们的头儿,他答不答应你去骑马,只怕不会心疼你我辛苦,生怕骑了几天的马,就算要修整也该让马儿吃吃草吧,免得精悍膘肥的战马也吃不消了。”

随之引来一阵哄笑。

“章老四你胡说,我们的头儿可不是那种不尽人意,不通人情之人,好歹也会体谅兄弟们的辛苦,该让我们放松放松,再骑几个时辰也不在话下,沙场上威风,自然下了马照样雄风!”

“哈哈哈……”

这一帮粗鄙大老爷们当着人群来往之地相互取笑,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浑然不觉什么是羞愧,同生共死经历沙场的男儿都是这般豪爽,也从不忌讳,压抑久了,胯下之物早已饥渴难耐,一到了烟花青楼自然是恨不得肆意尽情一回,哪怕死在女人怀里也心甘情愿,个个龙精虎猛,谁招架不住还不一定呢?

都说男儿雄心壮志酬,不抵女子胸前两斤肉。

李亘自小就有些厌恶女人,讨厌女人,说不上是一种讨厌与厌恶吧,但打心眼里害怕女人,对于这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说的荤话更是闭目塞听,充耳不闻,在他心里,战事,军国,家国情仇远比儿女私情重要的多,兄弟们说说笑笑,他极少插话也像个事外人一样,听听就作罢。

沈奇也不觉兄弟们的玩笑过了,毕竟个个都是从沙场上捡条命回来,有的还真没有真正体会尝试过什么是女人,她们又是什么滋味,真怕哪天死在沙场上,那才是最令人惋惜的,既然这里有如此便宜的条件,天色渐晚,又不急着赶路,即便是公务繁忙,总得要吃饭睡觉不是,干嘛还跟厮杀拼命那样紧张?

“副尉大人要不就让兄弟们……”沈奇旁敲侧击地提点李亘。

李亘看着悍妇当街,脸沉如水地沉吟道:“军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带了银子还是要把刀当在这里?再说了没看这里已是是非之地了,难道你们这么不长眼?”

众人笑声凝住,原以为刚从死里逃生,白捡条命回来,好不容易得个清闲的差事,好好享受一番佳人、美酒,真正来一场醉生梦死,哪怕下次厮杀时葬送性命,也不枉快活,但李亘实在是不开窍的那个头领,心里面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过于正直,将众人的雅兴全部压制下来,均觉扫兴至极。

李亘这般不通情理倒是出人意料,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连兄弟之间的玩笑话也当真,以至于上纲上线,实在毫无趣味可言,既然连这种玩笑都被扼制,看来后面的事也就没什么后话。

沈奇一脸吃瘪,只有换种方式和他解释,免得触犯了众怒,兄弟间情谊归情谊,正事归正事,一码归一码,这种事由不得他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还落下不轨的印象,耐心解释起来,“其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这兄弟们也都是些披着甲胄的男人,既然是人难免就有七情六欲,谁也不是什么圣人,就会有尘世间的贪欲,再说了面对柔然夷狄也绝不含糊,面对残酷的厮杀从未皱下眉头,再说了,兄弟们动动嘴瘾,谁要是管不住自己裤裆里的玩意,别说军法严惩,就是我也不会轻饶。”

李亘板着脸,不解风情地正色道:“这样最好,北卫卫的是什么,不消我这个人在此装模作样多说,谁要是以为自己为北卫做得更多,理应这点小小的回馈满足自己的私欲,就休怪我这个人不讲一点情谊,在别的营或是李善那里行得通,在我这里坚决不可,你们私底下觉得跟我实在委屈,趁早说,咱们先君子后小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决计不允许有任何私心杂念,七星寨就足以说明一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可不想手下弟兄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很难收得住,所以望你们体谅。”

众多标手面面相觑,心中有气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或许这个年轻的副尉自有自己的处事之道,既然吃了这口饭,在谁的屋檐下就得低头,谁要是不服气,拿出真本事来,让别人听从自己,别说什么世道不公,他人为人处世虚伪之类的话,或许刚正不阿不是什么好事,但一旦有了七情六欲,乱花迷人眼的念头,难免就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邪念,即使为律法所允许,但还是见不得光,作战再英勇,斩获功勋再多,都不能与道德不容。

李亘是真正直还是装模作样,或许随着阅历的增长有所改变和长进,人情世故上还需要慢慢培养,至于今日之事,大伙儿也没太计较,就此收敛住心猿意马,专心在军务大事,完成了正事之后,是肆意狂欢就由不得他说了算。

沈奇又道:“这妇人虽说气势凌人,身形彪悍,天生异相,但她字字句句有礼有节,也算是大家闺秀,除了心胸远胜寻常女子外,更令人佩服就是那股不逊任何须眉男子的气概,这是其一;她自始至终没有踏入烟花之地半步,不越雷池半步,换作是任何人恨不得冲进去捉奸在床,既丢自己的脸,还把伤疤都露于外面让世人诟病,守在门口七尺之外,占理却又不强词夺理,做到礼让三分,这是其二;至于其三,不迁怒旁人,就事论事,更没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双方都留有余地,像这样不仗势凌人,不先入为主,更不会昏天暗地吵闹,已是世间奇女子!”

李亘打小就反感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恨不得什么事都是她主持的彪悍女人,不值一屑地冷哼道:“难道她受了一点不公恨不得世间都跟着一起替她感到可怜?要是不奇又怎会光天化日堵在别家门口,让他人都指手画脚,引人笑柄?要是看重颜面,邻里乡亲都来看热闹,还影响别人做生意?”

“副尉大人此语就比较武断片面,开门做生意而已,也没那条王法规定女子不能进入,既然都是出门在外,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她已经算是很遵循规矩,烟花之地就像寡妇的门前一样,是非多,一没哭,二也没寻死觅活,只是哀叹自己认人不淑,人之常情,再说了青楼本就是女人吸引男人,她没进去,定是幼遵庭训,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假如与其混为一谈,岂不是与其别无二致。”

那悍妇似乎一点不在乎旁人的口舌,面对非议与责难更是充耳不闻,她也不屑顾及众人异样眼光,娓娓道来。“当年我爹娘打心里一万个看不上你,就连我几个姐姐也是说你没骨气,说你没前途,当年或许是猪油蒙了心,世间一万个说你不是,我却道你好,一心一意跟定你,不顾家人反对,不惜断绝父女关系与你私奔,好几次以死相逼,最后在我执拗与刚烈性子之下完全恫吓住了,这才有所退让,不惜借兵予你,助你大展宏图,我也认定你,觉得世间定不负我一片苦笑,哪怕我心仪之人是个窝囊废,在我眼里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哪怕跟着你餐风露宿也心甘情愿,哪怕跟着你冲锋陷阵死在沙场上也留下世间一段佳话,那几年里你也算忍辱负重,暗自长志气,频频立下战功,由当初一无所有,凭借自己的本事斩获战功,成长为标长,百长,最后执掌千人的先锋,都说你一上了战场就拼命,因为你只剩下一条命,敢打敢拼,其实心底不想被世间任何人瞧扁看轻,那些年很苦,我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李亘听到这里,不由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触动,妇人口中的那人跟自己痛恨的某人几乎很像,甚至说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一无所有时不顾一切,就剩烂命一条,不拼命还剩什么?谁知道人一旦闯出了名堂之后,经历了太多的鲜血,牺牲,就变了个人似的,真印证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名利双收了,就尤其地胆小,特别怕死,惜命,再也找不到当年一点拼劲,最恨这种人,牺牲了一切,换取了徒有虚名,甚至变得功利,唯利是图,被骂过街老鼠还自鸣得意,躲在温柔乡的懦夫,靠权位保身,忘恩负义,这种人真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陷入惆怅之中,沈奇又道:“她明明占理却又不揖礼拒争;明明是最受欺负的弱者,也没有哭天怨地,什么更没有占着自家殷实家境仗势欺人,要是以她的殷实家境,换作别人恨不得把整个营寨都掀个底朝天才甘心,恨不得把负情薄幸的狗男女游街示众以泄心头之恨,还是循循善诱,希望能唤醒当初良人的初心,不计前嫌携手并进,这样的女子恐世间难出其右!”

李亘默然,他也从未经历过,更未有这样的女子能为他这样付出过,自然不懂,难以感同身受,却还是觉得诚我不欺,就事论事道:“她还能怎样?天生一副人尽惧怕,世俗可憎的模样,要是再不以委屈博得同情,恐怕心爱之人同床异梦是小事,还不得天天面对无盐悍妇想着寻花问柳,以排解心中不快!”

“以貌取人可就片面了些吧?将军若是单以面相断定一个人的善恶美丑难免武断狭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再说世间皆一副人尽可亲,内心却是丑恶无比,那么即使长着一副美若天仙,貌比潘安,也终究是徒有虚表;相反,无论他长得多难看,但凡内心真善美,就能弥补其外表一切缺憾。”沈奇忍不住要说辞,就算是多费唇舌的说教,也要让李亘改变粗浅扭曲的固性看法,不能让这个初出尘世还未被污染的纯洁之人在认知方面有一丝偏差,不然就会越走越偏,误入歧途。

李亘脸上大有不愠,往往人总喜欢听顺耳的好话,决计听不得半句逆耳的忠言,但他没有说话,自己真有不对就被这位半师半友的生死弟兄当面遏制,或许没有这些所谓的叨唠,自己还真不知变成什么样的人。真有点像极最讨厌之人的影子,难怪北卫皆出李善之手,什么样的将帅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一点不假,今日收获良多,大受裨益,凡事多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李亘不敢妄下结论,而是缄默地老实看着,看这个外表凶狠内心柔弱的女人是如何唤回一个即将离心离德男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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